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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上元灯吻
腊月寒风刮过宫墙高檐,卷起细碎雪沫,扑打在曦和公主冻得微红的鼻尖上。她裹着厚厚的银狐裘,整个人缩在窗棂的阴影里,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,紧张地盯着窗外巡夜侍卫手中灯笼移动的光晕。当最后一队侍卫的脚步声消失在朱红宫墙的转角,曦和立刻像只灵巧的狸猫,无声地滑下窗台,蹑手蹑脚推开沉重的雕花门扉。
宫外的世界,是雪的狂欢与灯的海。上元节的盛景在眼前铺陈开,无数盏形态各异的彩灯悬于长街两侧,将漫天飞雪映照得五彩斑斓。糖画的甜香、烤栗子的焦香、还有游人身上沾染的暖融融的炭火气,混杂在清冽的空气里,扑面而来,瞬间驱散了深宫的孤寒。曦和深深吸了一口这鲜活的气息,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,提着裙摆,飞快地汇入摩肩接踵的人流。
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挂满走马灯的小巷,在一座被雪覆盖的石桥边停下。桥下冰封的河面倒映着漫天灯火,也映出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。萧凛负手立在桥头,玄色大氅边缘滚着银狐毛,肩头已落了一层薄雪。他似乎等了很久,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喧闹的长街,直到曦和的身影闯入视线,那沉静的眼底才骤然亮起星辰般的光彩,薄唇勾起一抹极淡却暖意融融的笑意。
“我还以为公主殿下被宫里的暖炉绊住了脚。”萧凛的声音低沉悦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。
曦和几步跑到他面前,脸颊因奔跑和兴奋泛着健康的红晕,呼出的白气在灯下袅袅:“镇北侯府的墙再高,也拦不住想溜出来的人!”她得意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,随即献宝似的从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个用锦帕层层包裹的东西。小心翼翼地揭开锦帕,露出一盏玲珑剔透的琉璃灯。灯罩薄如蝉翼,纯净无瑕,在周遭斑斓的光影里,显得格外清雅脱俗。灯壁上,用极其精湛的笔触勾勒出并蒂莲花的图案,花蕊处,四个小字清晰可见——“百年好合”。
“看!”曦和的眼睛亮晶晶的,献宝般将灯举到萧凛眼前,“我自己磨的琉璃片,画了整整三天呢!好看吗?”
萧凛的目光落在灯上,又缓缓移到她冻得微红却写满期待的脸上,眼底的笑意更深,带着化不开的温柔。“好看。”他低声道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是我见过…最好看的灯。”他伸出手,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琉璃灯壁上那四个娟秀的小字,指尖带着薄茧,动作却极尽轻柔。
“那我们一起放!”曦和雀跃着,拉着萧凛的手便往桥下开阔的冰面跑去。
冰面光滑如镜,映照着万千灯火,也映照着他们紧靠的身影。萧凛取出火折子,小心点燃灯盏中心那截特制的短蜡。温暖的橘黄色光晕瞬间充盈了剔透的琉璃罩,将并蒂莲与“百年好合”映照得流光溢彩,如梦似幻。曦和屏住呼吸,与萧凛一同,将这承载着少女所有甜蜜心事的琉璃灯,轻轻托起。
琉璃灯冉冉上升,在漫天飞雪与无数盏飘摇的祈愿灯中,它纯净的光华依旧独特而耀眼。曦和仰着头,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点温暖的光,直到它渐渐融入星河般的灯海。她正看得入神,脸颊却猝不及防地落下一片温软。
是萧凛的唇。
带着冰雪的清冽气息,又有着炭火般的灼热,轻轻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。那触感稍纵即逝,快得像一片雪花融化。曦和猛地僵住,脸颊腾地烧起来,比琉璃灯里的烛火还要滚烫。她下意识地转过头,对上萧凛近在咫尺的眼眸。他眼底的笑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得让她心慌的专注,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骨血。
雪,无声地落在他们发间、肩头。
就在这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寂静里,一声极轻微的“咔嚓”脆响,突兀地从桥洞的阴影深处传来。那声音极其细微,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与风雪里,却让萧凛瞬间警觉,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射向声音来源的暗巷。
曦和也察觉了他的异样:“怎么了?”
萧凛眉头微蹙,不动声色地将曦和往身后护了护,锐利的视线扫过那片被桥墩和灯笼阴影笼罩的黑暗角落。“没什么,”他语气恢复如常,带着安抚,“许是冰裂的声音。雪大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
他自然地牵起曦和的手,带着她快步离开河岸,融入熙攘的人群,身影很快消失在灯影幢幢的街巷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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